A House—福岡熊本生活手扎

小玉米吃完飯後，開始擺盤，接著告訴我，杯子和筷子是「9」，碗和叉子是「10」，叫我拍照。


很久以前就想寫這件事，只是許多雜事一直來，事情就拖拖拖，拖到現在才開始寫。

這次想談的是「標籤」這回事。這世界上有分好的標籤和壞的標籤，界定、分隔、定義著不同的人類，某方面是讓人們快速了解不同的對象，缺點是標籤化也讓人們的看法、觀念、認知被限制住了。

以前我對標籤沒那麼反感，甚至覺得，拿一些標籤往自己身上貼，真酷。所以我給自己貼了注意力缺失症、觸覺反禦、瘋狂幻想...有的沒的標籤。唯一一個標籤，從我出社會開始，我就不敢要，那就是「資優」。

記得剛應徵到某大科技雜誌社記者一職時，我興奮的像個小兔子，走進叢林般的辦公室還不知死活時，我的主編告訴我：「聽總編說，你是某校資優....」我聽到傻眼，因為本姑娘從小到大數學沒拿過幾次及格，英文破到爆，二十歲被雷打到才會寫論說文，沒想到我還沒上班，辦公室已經在謠傳我的事蹟。

我仔細推想，當時應徵這工作時的神奇經歷，或許就是因為這樣，才引起這可怕的誤會。話說當年我結束在工研院半工半讀的工作，很大膽的就往台北遞履歷表，心想，先找家小雜誌社試試看吧！就當做是磨鍊自己、迎接挑戰。雜誌社社長錄用我，但我說我要二個月時間準備才能上台北工作，社長說，那好吧！叫我這二個月先試著寫一二篇專題給他們，二個月後再上班。

記得我在新竹寫好的稿子，寄e-mail到台北沒多久，就接到台北主編來的電話，劈頭就問：「你以前沒在別家媒體待過？」
我：「沒啊！」
主編：「你以前有寫過專題？」
我：「....沒有。」越問我越緊張了。
主編：「真的嗎？可是你寫的很專業呢！」（差點被你嚇死，呼～）
似乎我的文章，引起小雜誌社的震撼。我想，可能是因為，我很會模仿專業文章吧！我連工研院同事的論文都會忍不住拿起來研究，久了，寫學校報告就不小心變成寫論文了（一起合作寫報告的同學還很不爽惡搞我，結果跟著我拿高分）。

但二個月後，小雜誌社倒閉了，社長打電話給我時，我傻眼的不得了，因為我已經在台北找好房子，也付了訂金了！社長很好心的叫我放心，因為他把我推薦到全國最大家的科技類媒體公司。也不知社長怎麼跟我新公司的總編介紹我，我去面試時，總編很高興。甚至我的辦公桌座位，被同事講的好像是未來主編位似的。我上班第一天，已經被人蓋上標籤，結果很多事情沒有人要幫我，甚至還有人想看我怎麼死。我就這樣，在那個圈子載浮載沉，偶爾寫出一篇好文章，讓總編得意一陣子。後來換了一個總編，還是一樣，是總編較賞識我，下一任主編對我還是半信半疑....。

講完故事，坦白說，其實被誤以為成績好的學生，我還挺得意的。雖然被同事排擠、孤立，我根本就不怕，還是依著自己本能在幹（我只怕趕稿壓力）。回想那段日子，老公總說，當時的我真像女強人，自己一個人生活、養貓，給當兵的男友(老公)買帥氣衣服，自己開車到處亂跑，真是獨立啊！（現在是米蟲了）

很快我就忘了這段被人貼標籤的事，反正我本來就不是資優生，這樣亂貼我標籤也沒什麼意義。不過，等到有孩子後，一切都不一樣了。小玉米曾被誤以為是自閉兒，幼稚園老師很認真的回家看自閉症的書，到學校就用自閉兒的方式教育他。問題是，在當時，小玉米不是典型自閉症。還有，每個自閉兒不一樣，不能用同一方式教。甚至，後來證明，小玉米根本不是自閉症。

事情大條了，兒子被貼了標籤，老娘超不爽，跟老公碎碎唸，老公緊張的寫了萬言書給老師，寫完第二天，我又尖叫：「萬一老師不爽怎麼辦？」在家急著跳腳，就怕惹火老師會對小兒不利。其實老師根本沒那麼壞，只是身為家長的我們太緊張了。最後，換另一位老師跟我溝通，總算減輕我心裡的壓力。

後來，因緣際會下，我無意間聽聞一位國中自閉資優生跟家長抗議，為什麼讓人知道他是自閉症，害他被同學嘲笑？家長說，自閉症又不丟臉，沒必要遮掩不說。這件事讓我思考很久，對孩子來說，重點可能不在於丟不丟臉這件事，而是「他有沒有機會在人群前，做全新的自己？」如果大家都認定他是自閉症，那他如何有機會「被誤以為很正常，事後知道他是自閉時，覺得好驚訝或不相信」？

在我的認知，我以為，每個人都想有機會展現「不一樣的自己」，就如我以前被誤以為是成績好的學生，但其實我從小到大成績極差，被家裡逼出去工作再回學校才知道要認真唸書，唸了書又被人說：「你不用努力就有好成績。」（X啦！我在家很認真讀書好嗎？）雖然我被人誤解的很莫名其妙，能有機會在人群前展現不同的自我，我還是得意揚揚。而這過程，我解讀為，是我自己選擇而得來的結果，對我是有益處。

但如果標籤是別人貼的，而且是在自己不知情、沒有決定權、沒有反對權力的時期，被貼了一個大標籤，那可就不是件好事。不論標籤是好是壞，只要被貼了標籤，面對師長就很難翻身了。

曾有朋友告訴我，他覺得標籤能幫助他了解自己，對身心有益。我的理解是，這是他自己決定要貼的標籤，因為利多，自然是好事。但是我的兒子從來就不知道標籤的存在，就有人嚐試在他身上貼自閉或有的沒的標籤，那可就不是好事。我這兒子的標籤頂盛期，可是比我這做媽的還多啊！比方自閉、亞斯伯格、語言遲緩、自閉資優、資優、觸覺問題、過動、注意力缺失....有的沒的。本來我貼他標籤就算了，路人甲乙丙丁也跟著貼標籤，接著熱心人士也加入貼貼樂行列，哇咧這樣下去還得了！

雖然小玉米有些特長，但他還是個呆頭鵝，天真無邪又沒知識，只會認字卻一肚子草包。所以我決定，無論未來他是哪一種人類，又或者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男孩，我都要他做自己，由他自己決定自己的樣貌！


孩子，未來你想要什麼標籤？我把選擇權還給你。媽媽什麼都不會，倒是很會為你遮風擋雨，所以你放心，除非你在學校太過調皮被貼上搗蛋的標籤，其它標籤，媽媽都會為你擋下。這輩子，媽媽只會為你貼上「乖孩子」的標籤，期望你做我的好孩子。為做你自己，邁步向前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