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 House—福岡熊本生活手扎

小時候送禮物給老師，是為了感謝師恩。長大後送禮物給老師，是怕孩子沒被照顧好。

上週和鄰居大姐一起帶孩子出遊，意外聊到關於送老師禮物的事。大姐的丈夫是國立大學教授，大姐本身也在私立大學兼英文課。沒腦袋的我，可能是跟她出門太高興了，一時忘了他們家都是老師，就提起父母與老師的良好關係之「不能輸在起跑點上」，把我那短少耳聞的經驗，跟她抱怨似的聊起來。我唸著小玉米不到二歲去親子館時，曾遇過的師生問題；我也唸有些人總認為，師生有問題，一定是做父母的沒有盡力討好老師，一定是父母的錯。

大姐很和藹可親，有耐心的聽我說完，對我說：「我也曾送禮物給我兒子的老師。」（她兒子已經是國小五年級生了）言下之意，看來送禮是必要的。

我忍不住反問一句：「你老公有收過禮物嗎？」
大姐說：「大學教授不比國高中啦！與學生不夠親近，學生又都能照顧自己了，誰還管我老公啊？」想想又補充一句：「學生曾送過禮物，但不多。」

以前，我跑新聞時，總會接到許多公關電話，問我要不要去哪裡採訪，他們會準備什麼禮物及茶點，我總是很滿足這些貼心的小照顧；或者公關直接問我想要什麼東西，我總說3M的便利紙就夠了，因為我很缺這東西。業者為了爭取記者專訪，常常請我吃高級料理或大餐，我卻因為壓力太大，吃到食不知味，回家則胃痛不已。

曾經，某大科技公司為了討好我們一票科技記者，把我們全送去新加坡三天，住高級飯店，帶我們吃高級餐館，只為了要我們參加該公司在新加坡的一場記者會。我只得那三天，我吃到頭昏腦脹、身體不適，眼見新加坡缺乏在地文化氣息的城市，不覺得心動。有些業者會透露股市消息給我，白目如我，聽過就算了，從沒想到趁機去賺大錢。

至今我仍認為，收不收禮，我一樣都要寫新聞稿，被上司壓榨揉擰。工作內容不變，責任就是那麼沉重，被業者討好的記憶，老早就拋得一乾二淨了。

我不認為收禮就該高興，因為這一切都要「等價交換」。不過大姐提到，曾有位老師，會到處炫燿哪位家長送的金錶或東西，我聽了就頭痛。老師收禮是應該的？可是不論收不收禮，老師不是都該認真執教、有教無類？為什麼老師與學生的關係不佳，要把責任推到家長身上？

關於這話題，我與鄰居大姐並沒有聊得太深入，很快就扯到別的話題去了。然而這簡短的內容，卻讓我一連想了幾天，而不得其解。如果是要與老師做朋友，我會想送禮，因為那是我的誠心，我單純而無目的的交友方式之一；但若只是單純為了孩子好，我是否該與現實妥協，改變我那天真幼稚的想法，努力去巴結老師呢？

從小，我對老師的面孔，就有種面目可憎之感。曾遇過幾位好老師，可惜我對老師的觀感太差，總是與老師保持距離。如今自己有孩子了，未來又要與老師接觸，看來又免不了一場陣仗。我並不害怕與老師接觸（對我來說，企業主才是最有壓力的對象。），我只是不喜歡把孩子當成人質，為了孩子，才努力討好老師。

這又讓我覺得，不論哪一行，環環相扣，都在社會生態系裡。今天你只想從某些人身上討利益，就不擔心別人也從別處來惡整你？利益掛帥的社會，就是人吃人的環環相扣，讓人反胃不已。

回頭看我的鄰居，雖然大姐也是老師，她總是三不五時就送一堆吃的給我們，甚至還帶我和小玉米出去玩；回家後跟女兒kiki說，要謝謝我和小玉米陪他們出門。我總被大姐的言行感動，總覺得我送她的東西不夠多，對她不夠熱情，有時又常在她面前大言不慚，真是委屈她。如此一想，我的鄰居是個好老師，而且他們總會送些貼心食物或小禮物，溫暖我們的心和胃。不論如何，我都是幸運的。